薄荷枇杷冻

🧣薄荷枇杷冻- Iridescent
🍠 薄荷枇杷冻
所有产出禁止搬运

【许墨 x 你】平行线(中)

    【肆】

 

    结束了长时间的实验,许墨终于回到家。将钥匙插进锁眼,转了一下门就打开了。“这个小迷糊,出差也能忘记反锁家门。”他心里想道,等你回来了一定要好好给你上一堂安全教育课。

     

    关上家门后,直觉告诉他,这一切都显得不太对劲。地板上有陌生人的鞋印,看样子是有外人进来过,有药瓶摔碎在地上,陶瓷碎片和药丸四处散落,但家中其他角落依然整洁,不像是入室盗窃。他进了厨房,你用过的碗碟浸在水槽里,还没有洗。掀开阳台上洗衣机的盖子,你帮他从研究所带回来的脏衣服已经洗干净了,但没晾晒,有一股淡淡的霉味。你离去得似乎很匆忙,不像是平日里你出差前离家的样子。

 

    许墨在餐桌旁坐下,拿起桌面上零散的药盒,纵使已淡忘了一些本科时的基础医学知识,他还是一眼认出,这些都是心脑血管常用药。他的脑海闪过了一个念头:“小姑娘一定是出事了。”

 

    他立马点开了数天前的通话记录,点开了你的联系方式拨了过去,几秒钟的等待仿佛一年那样漫长,嘟嘟的提示音告诉他,并没有人接听。他打电话给你的公司座机,是悦悦接起来的:“喂,是许教授吗?我们老板身体情况还好吗?她现在怎么样了?”

 

    悦悦显然是默认了他知道你生病的事情,许墨心底的恐惧一点点弥散开来。悦悦将你交到人事的病历资料拍照发给他,他迅速浏览了一遍,内心大致有了底。这时他的手机震动起来,通讯录显示了一个名字,是一位之前在心脑血管学术研讨会有过一面之缘的医生。

 

    他接起来,电话那端正是你的主治医生:“是许教授吗?我是恋语市人民医院心脏外科的科室主任。我们科室收治了一位病人,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,无父无母独自一人。她动手术的委托书,还缺一位医疗机构负责人的签字。行政科说医院其他领导出差的出差,休假的休假,只有你这个特聘专家兼本院高层还在恋语市了。人命关天,你赶紧来一趟。”

 

    许墨赶到住院部心脏外科楼层,主治医生已经在你的病房外等候。一见到他,医生就大致与他说明了你的情况,并且将一沓治疗方案交给他,最顶上那份便是你亲手写的委托书。看着熟悉的字迹与签名,他知道病人是你。他心中思念许久的人,此刻与他只隔着一扇门,但他却觉得,你好像离他很遥远。

 

    他细细翻阅了一下治疗方案,看到“生物瓣膜”这几个字时,沉思了片刻,对主治医生说:“我能进去看看病人的情况么?”

 

    主治医生点点头,推开了病房门,对他做了一个“请便”的手势。许墨看见了病床上的你。你插着氧气管,安静地沉睡,让他没来由地想起来童话里的睡美人。由于病痛和用药的缘故,你的脸颊有些浮肿。你的长发散乱地压在脑后,有几根头发不安分地粘在你的脸上。他记得,你睡觉时不喜欢头发扎到脖颈,所以他自然地走到你的床沿,轻轻托起你的后颈,将散乱的长发拢好放在枕头上。身后的主治医生不禁看呆了。

 

    出了病房,他平静地在你的委托书上签了自己的名字。主治医生终于忍不住,问了一句:“你认识这个小姑娘吗?她是你什么人?”

 

    许墨垂下眼睫,避开了主治医生探询的眼神,半晌才开口回答:“她是我女朋友。”

 

    主治医生连忙追问:“她什么时候开始不舒服的?开胸手术置换瓣膜这个事情,你们之间有商量过吗?”

 

    他摇摇头:“没有。我前段时间在研究所里主持一项阶段性实验,已经十来天没回家了。我甚至不知道她生病动手术的事情,她也没跟我说。”

 

    主治医生欲言又止,犹豫了一会,还是开了口:“小许,抛开我们之间上下级的职务关系,仗着我比你年长几岁成了家,有几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。”

 

    许墨礼貌又不失疏离地颔首:“前辈不必客气,您直说。”

 

    “小许啊,”主治医生叹气,“这个小姑娘从头到尾一直说她独自一人,全程没有跟我们这些医生提过她有男朋友。我不知道她究竟是出于什么考虑,隐瞒了她有男朋友的事实。”

    他顿了顿,继续说,“我知道你在科研上建树颇丰,年纪轻轻已是脑科学领域知名教授。我们算是半个同行,都很清楚一旦选择从事科研行业,就相当于抛弃了个人生活,但能换来的,是一心专注科研的自由自在。可是,如果选择了谈恋爱成家,就不得不考虑另一半的感受。人呐,一旦有了牵挂,就像是天空中飘飞的风筝,即使飞得再高再远,地面上始终有一个人,拽着风筝线的那头,而你也会心甘情愿被她牵制着。若是那人松了手,风筝便断了线,再也没有归处。”

 

    许墨沉默了一会,微微躬身道:“多谢前辈指教,我获益匪浅。”

 

    主治医生叫住了他:“我觉得,你们俩需要找个机会,好好聊一下。她现在是病人,你尽量迁就她,别得理不饶人。药效差不多过了,她应该快醒来了,你进去陪陪她吧。”

 

    许墨转身进了病房,你迷迷糊糊间换了个睡姿,还没完全清醒又睡了过去。他抬头看了看床头支架上的吊瓶,将输液滴速调慢了一些,又在床边坐下,将你输液的那只手包裹进他的掌心。你的手冰凉僵硬,由于长期插着留置针输液的缘故,白皙的手背有些肿胀,隐隐约约浮现出大片青紫。他轻柔地摩挲着你的手指,试图让你感觉舒服一些。

 

    你醒来时天色已晚,床头的小夜灯洒下一片暖黄的光晕。那只插着留置针的手,此刻竟久违地感受到了柔软与温热。你转过头,发现许墨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,握住你的手趴在床沿睡着了。他毛茸茸的脑袋挨着你的被子,看起来很好摸,你不由得伸出另一只手,轻轻地抚上了他的头顶。

 

    由于身高差的缘故,平日里你并没有什么机会可以摸摸许墨的脑袋。他又总是清醒着,你睡了他还没睡,你醒来时他早已醒了,用一个温柔的早安吻唤你起床。你连他睡觉的样子都很少见到,更别提在他睡着时趁机摸摸头了。嗯,他的头发果然和想象中一样软乎乎的,还很顺滑。这个触感,让你想起来之前春日郊游时在山间见过的小狐狸,风吹拂过它的绒毛,也是一样的毛茸茸。

 

    你对许墨上下其手时,许墨抬起了头:“嗯,你睡醒了?要不要喝点水?我买了皮蛋瘦肉粥和清汤云吞,你待会想吃哪个?”

 

    你先认真观察了一会,他的神情很平静,好像并没有在生气。你略略放下心来:“我渴了,想喝点水。我还是吃皮蛋瘦肉粥吧,没有力气吃小云吞。”

 

    许墨不由得内心一滞,短短十余日,离别时还活蹦乱跳的小姑娘,再见面时,竟然虚弱到了这种地步。但这些心绪,他在明面上并没有显露出来,还是按照你的指示,将病床靠背调高了一些,喂你喝水吃粥。

 

    等你吃饱喝足了,他再问:“现在感觉怎么样?好点了么?”你点点头,插了输氧管之后,喘不上气的感觉缓解了许多,至少清醒的时候不再昏昏沉沉。许墨安下心来,开始吃你没有选择的那碗清汤云吞。

 

    许墨安抚地摸了摸你的脑袋,突然开口问:“什么时候开始不舒服的?”

 

    你就知道,他不是容易糊弄的人。你注定逃不过这场审问,只得如实回答:“在你去做实验的前一天。”

 

    “所以那天我在书房听到的动静,还有洗碗后你双手撑在水池边缘,其实是你身体不舒服站不稳,对不对?”

 

    “嗯。”你心虚地点点头,故意移开眼睛不看他。

 

    “为什么当时不说?”

 

    “因为我当时以为只是熬夜太狠了,没有想到是生病了,我不知道我的心脏有先天发育的问题。”

 

    他的神色柔和了几分:“和我说说吧,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?”

 

    你心一横,既然事情到了这种地步,不和他摊牌是不行了。于是便简明扼要地讲述了,你一人去医院做检查,回公司交接工作,为手术费用发愁,每日抽空照料他的生活,最后晕倒被送进医院的全过程。他认真地注视着你,不时微微点头,示意你继续说下去。

 

    等你讲完了,许墨调整了一下坐姿,眉眼弯成了好看的弧度:“小骗子,就知道欺负我。没想到你的骗术日益精湛了,不但敢两头骗,既隐瞒公司同事又欺瞒我,而且能欺瞒我长达半个月。让我想想,我该怎么惩罚你才好。”尽管他的笑容温煦如四月天,但你却有些不寒而栗。

 

    你干笑两声:“不敢当,学生资质愚钝,这些年在许教授身边耳濡目染,骗术这一课虽学不了十成十,但应当也学了个五六成。待学生康复了,要打要骂请许教授自便。”

 

    许墨没有接你的话茬,好整以暇地望着你:“接下来,请容许我问你几个问题。第一,既然经济困窘到了想要卖车的程度,为什么不刷我给你的银行卡?密码是你的生日,这个你是清楚的。”

 

    你的思绪一下子被拉回了过往。去年你生日时,许墨让你收拾好身份证,带你去了银行,你还觉得有些莫名其妙。等你开好账户,许墨在银行柜台也操作了一下,你的手机响起了短信提示音。看见一笔笔远超出你理解能力的金额转进你的新账户,你一脸震惊:“许墨你这是在做什么?”

 

    他笑得人畜无害:“这是今年的生日礼物,还喜欢吗?”

 

    你着急起来,连忙摆手:“不不不,这个礼物太贵重了,我不能收。”

 

    他俯身刮了一下你的鼻子:“小傻瓜,这是我们的联名账户,这些钱你随时拥有最高调动权。用钱能解决的问题,就不是问题。希望我的小姑娘日后在私房钱告急时,能想起来这张银行卡。”

 

    你呆呆地看了他好一会,突然发问:“许墨,我一直以为科研工作者都是很清贫的,甘坐十年冷板凳,我都做好养你一辈子的打算了。你为什么这么有钱?你不会背着我做了什么违法乱纪的勾当吧?”

 

    他被你逗得笑出声:“原来我的小姑娘对我的误解这么深?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。看来我该好好修正一下,小姑娘对科研人员的奇怪刻板印象。”

 

    你将短信到账提示的金额加总了一下,看着这个天文数字,直观体会到了“知识就是金钱”这句话的含义。只是,你从未想过动用这张银行卡,即使是你想要卖车的时候,你想的是自己咬咬牙也就熬过去了。

 

    你朝他小小地撒了个谎:“我......我没想起来还有这张银行卡。”

 

    他继续问:“好,第二个问题,为什么选择生物瓣膜?”

 

    你松了一口气,主治医生给你科普过这个问题,你在咨询过其他医生朋友后,做出了选择生物瓣膜的决定。你流畅地回答:“机械瓣膜虽然不需要二次开胸,但需要终生服用抗凝药,饮食忌口。我是一个粗枝大叶的人,要是磕碰一下就血流不止,我可受不了。而且...我舍不下那么多好吃的,不想忌口。”最后一句你是小声说的,怕他听见了打趣你幼稚。

 

    许墨显然是听见了你的后半句话,神情更柔软了一些:“怕疼和小孩子气,对我来说都不是缺点,我很乐意看见你孩子气的一面。”他接着追问,“那这位同学,生物瓣膜的缺点,你清楚吗?”

 

    你有些胆怯地低下头,不敢看他:“生物瓣膜植入人体可能有排异反应,虽然概率极低。并且,使用年限短,容易发生退行性病变,需要二次开胸,生活中要尽量避免感冒,感冒了容易发生感染性心内膜炎。”


    虽说你曾经是个学霸,但医学知识真的好晦涩,你缠着医生问了很久,才搞明白这两者的优劣。许墨念书时,到底是怎么理解运用这些艰深的医学知识点的,这就是学神和学霸的区别吗?你忍不住想。

 

    许墨赞赏地笑了:“回答得很棒,看来你了解得很充分,我尊重你的决定。”下一秒他收起了笑容,神情变得严肃起来,“开胸手术不是一个小手术。如果我今天没有发现你住院,术后你打算怎么出院?怎么休养身体?”

 

    这个问题直击你的痛点,你愁眉苦脸了起来:“我也在纠结这个事情呢。出院的话,我会让安娜姐和悦悦来接我啦,编个理由说你去忙了,也能把她们糊弄过去。我联系了恋语市郊的一家康养中心,但是他们只接收老年人,不接待年轻人。所以我把爸爸留下的老房子收拾好了,出院后我就去那里生活。我还打算跟护工阿姨商量一下,聘请她照料我出院后的生活起居。只是这些事情我还没来得及处理呢,我就嗜睡犯困,下不来床了。”

 

    许墨的眼睫微微翕动,最后一个问题,他似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才问出口:“如果...你没能熬过概率极低的排异反应,或者预后不好,去世了。你怎么办?”

 

    你静默了一会,反问他:“许墨,你还记不记得,我们刚认识那会,你邀请我去参加的一场儿童急救知识培训?”

 

    他点头:“我有印象,怎么了?”

 

    你笑了:“那天你对孩子们说,从生长到成熟、衰老,最后到死亡,这就是生命的过程,如果缺了任何一个环节,就不能算是生命。”你停顿了一下,“生老病死是世间自然规律,我亦不能逃脱。物竞天择,适者生存,如果我在与疾病的对抗中败下阵来,只能说明我被淘汰了,我没有任何遗憾。到了另外一个世界,或许能和爸爸团聚呢。”

 

    许墨不再说话。你察觉到他的沉默,抬头看他。他一向笔挺的脊背,此刻松懈了下来。往常那好看的眉眼,一瞬间闪现过许多情绪。你从未意识到,欣慰、高兴、悲伤、不舍,这些矛盾对立的情绪,竟可以同时出现在同一个人的脸上。

    

    你印象中的许墨,一向冷静理智,游刃有余,似严丝合缝的精密仪器,永远不出差错。他谦和有礼而不失疏离的完美面具,此时竟产生了几丝裂痕,让你窥见了背后掩盖着鲜血淋漓的创口,还有此前未曾流露过的无助与彷徨。

 

    你从未见过他的这副模样,有些慌张:“许墨......”

 

    “确实,生老病死是世间自然规律,物竞天择,适者生存,这是我一向深信不疑的自然法则。但是,我竟然希望,你是唯一不受规律约束的例外。”许墨的声音轻柔地拂过你的耳边,但你从他的语调里,听出了微不可闻的颤抖,“你是我的执念,我害怕......失去你。”他的双肩也松懈了,似是卸下了背负许久的重担。

 

    你怔住:“许墨......”

 

    “一个人偷偷努力了这么久,很辛苦吧?”他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,让你摸不着头脑。“在我看不见的地方,我的小姑娘勇敢又坚强,我心里这朵独一无二的花,又绽放出了新的色彩。果然,你一个人也是可以的。”他的眉眼唇角牵起好看的弧度,不知为何,你觉得他这个笑有些酸楚,“可是......我一个人不可以。”

 

    “你或许有些疑惑,我从头到尾都没有问你,为什么不跟我说你要动手术的事情,为什么选择独自扛过这些困难。”他沉默了一下,继续说,“我在打电话到你公司的时候,在赶来医院的时候,确实恨不得下一秒就见到你,质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,其实你可以多依赖我一点。”


    他顿了顿,接着开口,“可是,在我听完你的讲述之后,我突然不想问了。我看到了这个过程中,我作为男朋友的缺位。是我做得不够好,没能及时察觉你的异样,没能让你全身心地信任我。归根结底,你害怕我会因为你生病了,就抛弃你。”

 

     【伍】

 

    被他一针见血地直击要害,你惊慌地挪开视线,下意识地拉起被子蒙住脑袋。在被子构筑的黑暗小天地里,你听见自己的心脏狂跳不止。许墨这个人是有读心术吗?为什么总是这样不留情面地,用他的智商降维打击你。那些刻意被你忽略掉的恐慌不安,此时从心底迅速生长发酵。

 

    你怎么可能不害怕开胸手术呢?你可怕疼了,平日里做菜不小心切到手,你都要哼哼唧唧老半天。

 

    你怎么会舍得放弃你的公司呢?那是爸爸留下来的心血,当年初出茅庐的你凭着一腔孤勇,拉到了华锐的投资,经过数年的打拼,才将公司发展到了这个规模。

 

    你怎么会不怕死呢?熬不过术后康复,人财两空,可是你还有那么多好吃的好玩的没见识过,就这样匆匆与这个世界告别,你才不甘心。

 

    但是,上述的一切都不可怕,起码认真思考后,总会有解决办法。

 

    你最不愿触碰的内心一角,是许墨。

 

    他是你无解的命题,他是你心底唯一的黑洞。

 

    你害怕许墨在你离去后,不懂得好好照顾自己。他这个工作狂,没了你给他送爱心便当,会按时吃饭吗?天气冷了,没有你给他备好羊绒围巾,他会着凉感冒吧?在忙碌实验的间隙,他会不会想你呢?但你不希望最后留在他心里的形象,是躺在病床上苟延残喘的样子。你希望许墨记忆中的你,永远美好,永远快乐,永远是开心笑着的模样。

 

    你更害怕活下来之后的事情。经历了漫长的术后康复回到他身边,他会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你憔悴的脸庞。你担心在同床共枕、亲密爱抚时,他纤长的手指不经意拂过你胸前丑陋的伤疤,停顿良久之后冷漠转身说:“今天就到此为止吧。”你最恐惧的,是他会在一番精打细算、权衡利弊之后,毫不犹豫地抛弃你。

 

    你见过他算计的样子,他那样淡漠疏离,算无遗策,所有事情在他的操控下,井然有序地往最优解靠拢。许墨还是那个荣誉满身的天才科学家,而你因为病痛变得一无所有。他可能抛弃你,这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。

 

    你无法面对“被许墨抛弃”的可能性,你试图逃避这个可怕的念头,强迫症一般地反复催眠自己,说服自己,他肯定会永远爱你。

 

    但是你这些阴暗龌龊的小心思,怎么能摊到台面上说呢?这些因他而生、非常不美好的思绪,你根本不敢让他知道,但他还是发现了。

 

    你突然想起来,许墨还在床边看着你,但你一点都不想从被子里探出头面对他。你听见了,他微不可闻的叹息:“看来,是我猜对了。”

 

    蒙着脑袋的被子被一只手轻轻拉下来,小夜灯的暖黄光晕照亮了你的视野。失去了被子的阻挡,他的声音听起来清晰了一些:“你还病着呢,被子里空气不好,别蒙着脑袋。”

 

    你莫名地有些暴躁:“许墨,你还记得我病着呢,那你刚才那副审问学生的架势是怎么回事?这又不是毕业论文答辩,我也不是你手下的硕士博士!”

 

    许墨笑了:“那我要通知这位小同学,在这场关于好好照顾自己的论文答辩中,你的评审结果认定为优秀。其实,在爱的课程中,你才是我的老师。”

 

    他顿了顿,继续说,“我们刚开始交往时,我问,你可以教我爱吗?在遇见你之前,我不懂爱,也不曾设想过爱上一个人的可能性。遇见你之后,我笨拙地模仿着你爱我的样子,来爱你。我以为,爱是有标准答案的,照料好你的饮食起居,努力工作保证你衣食无忧,陪伴你做你喜欢的事情,就是爱。但我忽略了,关注你的感受与真实想法,并心甘情愿地为此做出我的退让,才是爱最重要的部分。我认真地回想了一下我们走过的这五年,总是你迁就我的时候比较多,你熟悉我的一切习惯,而我似乎不太了解你。我的所作所为,并没有很好地将我的爱意完全传达给你。”

 

    他言语中流露出了自责的意味,你转头看他,震惊地发现他红了眼眶。这下你真的慌了手脚,你从来没有真正看过许墨在你面前哭的样子,你现在很想说两句俏皮话逗他开心。

 

    换做往日,你要是见到他疲惫或者不开心的样子,你总豪迈地拍着胸脯,朝他张开双臂:“我的娇花男友由我守护,我的怀抱永远为你敞开,老许你就趴在俺宽阔的肩头上尽情地哭吧!”许墨总会被你逗得噗嗤笑出声,两个人抱作一团,相视而笑。

 

    但现在,你搜肠刮肚也憋不出什么,话到嘴边就变成了:“许墨,你别哭啊。现在的我......没有什么力气帮你擦眼泪。”

 

    这话听起来一点也不好笑,但许墨闻言却微笑了起来,低头道:“好,都听你的,我不哭。”你感到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了你输液的手背上,再看许墨,他已经抬起了头,神色恢复如常。你疑心刚才那滴温热的液体,是你的手输液输麻了感受到的错觉。

 

    他接着说:“在这场关于爱的考试中,我花费了五年来作答考卷,但现在我发现,试卷不止一面,我只做了前面的选择填空,论述题一道也没写。所以,我的考卷是不及格的。不知道面前这位小老师,能不能让我重修补考这门爱的选修课?”

 

    你不好意思地垂下头:“教不严,师之惰。许墨你在我心里一直都是优等生啦,是我这个老师不行,日常生活里你对我已经很好了。”

 

    许墨摇摇头,朝你靠近了一些:“不,我觉得我做得还不够。爱就是这么不讲道理,我期待你最真实的模样,包容你所有的小心思。试卷背面关于爱的论述题,我愿意用余生去回答。”

 

    在药效的作用下,你又开始有些困了。许墨替你放下了病床的靠背,细心地拢好你的长发:“爱你是我的本能,我愿意为我的这份本能,承担起我应负的责任。这次,我以医疗机构负责人的身份,为你的委托书签字。如果有下次的话......我希望能以法律意义上的配偶身份,为你的手术知情同意书签字。不知道我的小姑娘,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?”

 

    你困得迷迷糊糊,但还是听清了最后几句话,你不由得嘟囔:“许墨,是不是要我病得快死了,才能听见你讲这种真心话啊……”

 

    许墨正在替你掖好被角,温热的呼吸拂过你的脸颊。他温柔带笑的声音在你的耳畔响起:“在你面前,我说的都是真心话。你要是爱听,等你身体恢复了,我天天都说给你听,所以你快快好起来吧。”你感受到他柔软的双唇在你额上落下一吻,“晚安,我的小傻瓜。”

 

    看着你沉睡的容颜,一浪又一浪的复杂情绪,涌上许墨心头,要将他的心脏完全淹没。你们原本是两条平行线,抱着不纯粹的心思,他处心积虑地接近你,按照电影里的情节撩拨你。他费尽心思制造巧合,促成一次次和你的见面约会。


    在日久天长的相处里,许墨不知道何时开始便动了真心,你们争吵冷战,但又很快重归于好,两条平行线在爱情的引力作用下越靠越近,你们相互交融,密不可分。


    如今面临着疾病与死亡,不可抗力要将你们分离,这种感觉就像一双筷子在糖浆里浸泡许久,倏尔将它拔出分开,两根筷子之间依然连缀着丝丝缕缕的甜蜜,那是你们一路并肩走来的,爱的痕迹。



 


评论(7)

热度(65)

  1. 共6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